種族、權力與福音（二）

【圖片來源：responsible-investor.com】

【編者語】：“本文是作者的一個講座內容的連載。上次發佈的 《種族、權力與福音 （一）》提到種族主義，這次內容將談到權力與福音。”

Andy Crouch寫了一本很有深刻見解關於權力的著作，《Playing God： Redeeming the Gift of Power》。 在這本書中，他將權力定義為「對世界有所貢獻的能力」。 更具體地說，權力是人類施為的天賦用來定義人類文化的特殊含義，而文化是人類創造的東西（包括事物和意義）。「權力是參與製造東西和意義建構過程的能力。」 Crouch認為，這既是上帝的禮物，也是人類的特權，是按照上帝的形象被造的結果。 然後，他揭示了權力是如何以好的和壞的方式被構建與應用於這個世界。

對於我們的目的而言，有幾個重要的見解需要記取。 第一，每一種關係都有一種權力動態。 由於所有的人類都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即自由意志），當我們建立關係時，我們必須協商誰來參與其中，並使之有意義。 無論是在家庭、友誼、職業、學術、政治還是宗教背景下，都存在著一種共用的、有時也存在爭議的權力動態。 即使有人拒絕承認權力的動態，這種動態仍在很大程度上發揮作用。

其次，權力的正確理解並不總是一場有人贏、有人輸的零和博弈(zero-sum game)。 相反，Crouch認為上帝賜予的權力可以是一個正和遊戲——有人獲得權力，而另一個人的權力也不受威脅。 Crouch用他的大提琴老師説明他改善演奏技巧的故事來闡明。 在這種權力的交換中，雙方都要付出真正的代價和痛苦（金錢、時間、耐心、練習），但最終大提琴老師保留了自己的技能和演奏能力，即使學生也獲得了更多的演奏能力。 雖然並非所有的權力動態都是正和的，但在關於權力的對話中記住並不總是存在贏家和輸家是有幫助的。

第三，聖經中對權力的應用總是以尋求他人長期繁榮和幸福的愛為動力。 當行使權力的人首先將他們對權力的使用服從於上帝的最終權威時，權力才會產生善的作用。 這善的反面就是偶像崇拜和不義。Crouch認為這兩種邪惡是一體的;都導致人類試圖獲得對世界的自主控制。 偶像崇拜把我們的權力行為轉變為試圖抓住建立在謊言和半真半假基礎上的成就的嘗試。當我們追逐虛假的偶像時，我們自己也開始在世界中承擔虛假的形象。 如果執迷不悟，往往會給他人造成不公正的對待。 這種執念限制了他人獲得神豐盛的恩典，而那些受苦的人感到失去了承受上帝形象的能力。

Crouch雖然沒有直截了當地說，但他描述的是種族主義的剖析。 白人文化利用種族主義（以偶像崇拜的方式看待上帝的創造物）來為自己的權力（扮演上帝）辯護，這種權力削弱了膚色較黑的人承載神的形象的能力（不公正）。

當教會正視並修復種族主義在我們這個世界造成的傷害，而不從權力的角度考慮問題時，其結果往往導致不完全的和解，甚至是無意的傷害。 舉個例子，如果種族主義被想像成一組錯誤的生物差異，允許對不同的種族進行籠統的評論，那麼僅僅說「如果我們都選擇忽略這些錯誤的種族類別，那麼一切就會自我糾正。」 挺令人遐想。

「在基督裡，我們都是兄弟姐妹，所以讓我們一視同仁地彼此相愛。」

這種簡單的理解種族主義的方式引出了「色盲」 （「我看不見顏色」） 的概念，認為這是種族平等的象徵。 色盲實際上是看不到權力的一種癥狀。 種族主義的真正邪惡並不是由表面的身體特徵製造出來的虛假差異;相反，不公正的是，更多的人類施為被那些更具有雅利安特徵的人奪取了，因為他們被假定為具有白人的固有價值。 不看膚色就是一種對不公正的種族敘述的漠視，這種敘事仍然宣稱白人是世界和教會中武斷的黃金標準。 恰恰是那些受白人文化教育的人對自己的權力和特權缺乏自知之明，使這種白人至上的現狀長期存在。

實際上，如果一個白人無法辨認和描述自己的種族，包括他們的種族如何影響別人對他們的看法、互動和賦予他們的價值，那麼他們將無法意識到並消除「白人是正確的」的事實。 這是一個現實：在日常生活中，種族化的人更容易感知這個觀念。

讓我們在這裏明確一下。 意識到白人至上主義的存在，並不意味著一個系統中所有濫用權力的全部情況都可以輕易地只用種族主義單獨解釋。 這種罪惡隱藏在明處。 通常情況下，種族主義只是與其他社會虛假偶像（即階級主義、厭女症、能力主義、個人主義、民族主義等）交織在一起的偶像崇拜之一，這些社會主義影響著權力在社區中的分配。 然而，僅僅因為它不是唯一的因素，並不會降低識別和譴責它的的重要性。 反種族主義的工作必須包括指出在我們的世界中分配給白人的任何不公正權力。

此刻，那些不習慣談論種族和權力的人往往會想，為什麼反種族主義似乎只專注於瓦解白人權力，而不是亞洲或黑人權力？ 糾正不公正的白人權力是反種族主義的重點，正是因為種族主義的歷史都是將人為的權力完全分配給白人，而不是任何其他膚色的種族。 除非，種族化的人找到一種與白人合作、服從或同化的方式，否則分享這種權力的歷史性特權過去和目前都是難以實現的。

另一個解決種族主義問題的權宜之計是增加種族化的人士在領導職位上的代表性，希望他們的存在能遏制種族主義的浪潮。 這一策略不幸的意外後果是，種族化的人和文化被標記化和佔用，因為他們的存在不一定能改變組織中的種族權力動態。 這些有色人種往往背負著不切實際的期望，在完成他們的工作任務之外，還要同時教育和拆除對白人的可疑表現形式。 通常情況下，僅僅是在白人男性的空間裡生存並找到自己的聲音就已經很累了。 如果領導層還沒有指明和解決白人的權力動態，把一個種族化的人帶到領導層實際上會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當「實驗」沒有取得預期的成果時，組織中的人甚至會把改變的需要歸咎於屈服在政治正確之下和過度敏感的種族憤怒，從而導致錯誤的內疚感，其結果很有可能導致人心變硬。 那麼，如果解決權力問題是反種族主義救贖工作的必要組成部分，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 對加拿大教會來說，最重要的職責可能是作出承諾進入並參與有關種族和權力的關鍵對話中。 借用Eugene Peterson的一句話，上帝的子民在這項反種族主義的正義工作中，被呼召去實踐「在同一方向上長期順服」這個理念。

最後在我即將結束發言時，我想先提供一些建議。 每一個建議都可以很容易地轉化成更長的論述。 在已經提出的建議上進一步說明，在這場對話中所有的參與者都必須培養種族自我意識。 實際上，這意味著我們需要描繪自己的種族故事，以及自己的家族血統如何經歷種族主義的影響。Crouch更進一步說明當他建議繪製自己的權力圖時：「未繪製的權力是一種危險的東西[和]通常是浪費的權力。」 其中一些工作可能會讓我們在面對種族緊張局勢時，通過無意識的微歧視或非常有意識的脆弱性反應來表達種族權力。

當自我意識從一個明確繪製的個人權力圖中升起時，耶穌的跟隨者可以操練捨己，並放下個人的權和利。 耶穌在世上傳道時，非常注重祂的跟隨者在關係中對權力的使用。 耶穌教導說，「只是在你們中間，不可這樣;你們中間誰願為大，就必作你們的用人;誰願為首，就必作你們的僕人。」 （太 20：26， 28 ）要踐行這一點的第一步是尋求接受他人的門徒訓練和帶領，特別是沒有種族優越感的人。 一旦一個人擁有了權力，就很容易忘記其他權力相對較弱的人的感受。

這個反種族主義的一部分旅程還涉及到瞭解個人的影響範圍。 試圖面對世界上所有種族主義的表現，往往是無益的，甚至是不恰當的（當心白人救世主的情結）。 反種族主義工作多數共同的實踐是聽從聖靈的引領，在自己的影響範圍內追求正義和對話。 當你的圈子裡全是來自以白人文化為主流的人時，這一點尤其重要。 種族化的加拿大人很少有機會直接對以白人為主的社群發言。

其餘的建議是關於社區和機構如何在意識到權力濫用的情況下開展反種族主義的工作。 培育反種族主義社區和機構，併為種族化的人創造更安全的相互權力空間，關鍵在於學會超越種族的多樣性，以走向共用的跨文化空間。 我們也應當安排集體演練，以發展更多的種族自我意識。

• 學習與陪同悲傷者一起走過他們的憂傷路： 我們應當在公共空間哀歎加拿大種族化的人民所經歷的真正損失。
• 彼此相顧：我們也應當激勵和鼓舞種族化的心聲能被聽到，這些聲音在面對主流文化的領導時往往是不同的，並保持沉默。
• 彼此包容： 健康的跨文化空間的一個重要標誌包括當來自非白人文化的人有機會領導社區的共同生活時，每個人都有份輪流感到不舒服。
• 最後，創造空間來慶祝你社區的文化多樣性。 可以一同分享彼此的佳餚、音樂、節日和藝術。 當不同種族的子民聚集在祂的寶座前敬拜時，傾聽彼此對耶穌禱告，透過不同民族的視角表達對上帝的敬拜，以及驚歎於上帝的偉大。

我們也可以預想白人和沒有種族意識的基督徒試圖對種族不公正作出回應時，誠實回應的第一個想法是——讓我們圍著篝火高唱"Kumbaya"，並專注於耶穌。 然而，在我們開始慶祝之前，還有一些重要的、必要的不適感需要克服。 我們在慶祝之前，應該先進行更加艱苦的自我意識、學習和哀歎的操練。 沒有它，慶祝就成為一條通向種族平等的失敗捷徑，繞過解構白人文化優越感以及凌駕於所有其他文化表達之上的默認權力。

聖經提到了世代的罪惡——罪惡的模式代代相傳。 這種根深蒂固存在的邪惡未被制止，讓罪惡得以在世上漫長的時間里感染個人和整個文化，導致這邪惡難以根除，因為靈性的捆綁被一再地加強。 種族主義和權力的邪惡糾纏在我們的世界中形成了如此強大的營壘，使加拿大甚至全球教會深陷其中。 然而，上帝的話語中有好消息。 每一個新生代都是一個機會，透過言語和行動去宣告：「至於我和我家，我們必定事奉耶和華。」 （書 24:15）

如果你繼續閱讀，還有更好的消息。 隨著上帝國度的得勝和耶穌王的降臨，有一種新的能力比世上所有其他的能力都更強大。 因此，教會可以滿懷希望地高唱：「耶穌基督聖名大有能力，能打破枷鎖！」 （全文結束）

*承蒙作者授予中文翻譯和媒體發佈權。
原講座英文內容，請參：https://vimeo.com/549544503/148ef1dd7e
*種族、權力與福音（一）：https://media.cccmforhim.org/article/2021/wechat/2021-08-30-2